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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本文为「三联生活周刊」原创内容?
以全校第一的成绩,站在中国最顶尖学府的门前时,“衡中状元”刘嘉森一度以为自己终于“回到了正常的世界”。他试图撕掉“衡中”的标签,却在更多无形的竞争中,选择成为“衡中模式”的推广者。他坚信自己在衡中学到的方法,是当下大多数高中生最需要的“干货”,进入大学后,才有开启更丰富人生的可能性。但至少在北大毕业后的3年内,他的生活仍然没能与衡中分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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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|李秀莉

编辑|杨海

职业演讲人?

下午4点,燕子口镇高中,学生们早早在操场上列队坐好,等待一场即将开始的演讲。这是一个建在半山腰的操场,由一块三角形梯田改建而成。说是操场,其实就是一块简陋的水泥地,没有塑胶跑道、篮球架或球网,一个已经快要掉光羽毛的羽毛球是孩子们共用的体育器材。

燕子口镇高中位于贵州省毕节市的大山里,招收周边9个乡镇的学生,加上初中部,全校在校学生近3000人,是当地名副其实的教育中心,也是孩子们“走出大山”的希望之地。2018年的这天,刘嘉森在当地一家书店老板的陪同下,来到这里做演讲,传授高考成功之道。因为道路崎岖,开来的一辆五菱宏光面包车坏在了半路。尽管在过去的两年里,他作为“演讲师”已经跑了全国数百所高中,但眼前落后的教育环境还是让他觉得“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”。

刘嘉森(于楚众 摄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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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嘉森身材瘦高,娃娃脸,戴黑框眼镜,刘海盖住了额头,再加上一身休闲装,将他的大学生气质显露无遗。事实上,此时他的正式身份是北大中文系的一名本科生。2015年,刘嘉森以673分的高考成绩,名列河北省第二名,衡水中学文科第一名,进入北大中文系。一位正在做高中辅导教材的老师收购了他的学习笔记并策划出版,开启了两人的合作。2016年,大二学生刘嘉森作为笔记的主人,开始了“北大学子”“衡中状元”的演讲之路。

燕子口镇中学的这场演讲和过去一样,以“相信榜样的力量”为主题。演讲前,刘嘉森和校长做了短暂交流,了解到孩子们普遍基础差,考试成绩不少在200分上下。他临时调整了演讲稿,削减与北大生活有关的内容,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从衡水中学出来、“学习还不错的大哥哥”,从“如何重视课本,以本为本,以纲为纲”讲起,到“错题本怎么做”,再到具体的科目应该怎么学,大部分来自他在衡中的学习经验,“当时我就觉得起码能把他们200分到400分的提升路线先勾勒出来”。因为怕学生听不懂,刘嘉森特意放慢语速,一场原本一个多小时的演讲,一直到下午6点多才结束。

2022年2月的一天,在位于天津市西青区的办公室里,回忆起这段演讲经历,他还能记得许多细节。比如,当他看向台下,所有的孩子们全神贯注地望着他,“眼睛里放着光”,整个操场几乎“鸦雀无声”,那是一种被拥戴与信任的感觉。北大毕业时,合作伙伴已经创立了一家主打“教辅图书策划、研发与发行”的文化公司,刘嘉森签约加入,成为一名职业演讲人。

现在的刘嘉森,工作内容扩展到三个部分:一是继续去全国各地演讲,介绍、解读“衡中模式”;二是做出版人,2021年6月,他的自传体新书《心的力量》上市,在这本书里,他讲述了自己从小学到高中的成长经历,很大一部分是“对衡水中学的总结与反思”,销量已经超过10万册;三是以“嘉森学长”的身份在社交媒体上运营自己的ip形象,拍短视频、直播卖书。截至目前,刘嘉森在各大短视频平台上的粉丝数已经超过550万。

“嘉森学长”的短视频截图

从衡中毕业后,刘嘉森试图寻找答案,来解释自己身上的矛盾:他是“衡中模式”最优秀的践行者之一,也最终得到了这种模式的馈赠,但他不喜欢媒体对自己“小镇做题家”的定义;如愿进入北大后,他曾想撕掉“衡中”的标签,开始新的人生阶段,却阴差阳错般地成为“衡中模式”的推广者,甚至布道者。

在一场演讲中,面对台下高中生“在北大学到了什么”的提问,刘嘉森收起幽默,若有所思地告诉对方自己学到的是“一种认知世界的新方式”,然后建议所有听讲者“要充盈自己的灵魂”。的确,他嗜书如命,通过阅读与数不尽的伟大灵魂对话,但毕业后,他仍然选择了到各地高中赶场演讲,或者在网上,继续输出自己的学习方法,并由此获得物质回报。

现在,答案逐渐清晰起来。就像在燕子口镇中学感受到的一样,他相信对那些端坐在县高,或者镇上高中操场上听他演讲的“小镇”孩子来说,18岁前的世界应该是“一元制”的——努力成为“做题家”。

他说,“衡中模式”只是这个赛场上最功利的解决方案,并不是他的人生准则。但至少到现在,他的生活仍然无法与衡中分开。

追逐者?

尽管已经脱离校园,刘嘉森依然保持了一如既往的学生装扮:白色卫衣,齐额短发,眼镜还是带框的。这既是自己的本来风格,也是工作需要——有一次去东北演讲,刘嘉森穿了件毛呢大衣,被公司提醒过于“成年化”,“像校

领导”,下次,他就换了普通的羽绒服过去。

他的办公室就像是衡中宿舍的延续。房间面积有10平方米左右,一张单人木板床、一张书桌、一个敞开的衣架、一块瑜伽垫和一台做饭用的电炉就是全部的大件家当,但足够解决他的生活和工作需要。如今,他的作息习惯仍能找到“衡中模式”的影子:每天早上7点起床,中午保证一到两小时的睡眠。在衡中时,每天他都要和同学们早上5点30分起床,然后跑操,中午12点45分到13点45分是雷打不动的午休时间。

在这所以应试教育闻名全国的高中,“军事化封闭管理”的作息安排精确到每一分钟。但回报也是丰厚的,每年从这里走出的清华北大学生,往往上百人之多。以2015年为例,衡水中学考上清北的总人数是119人。河北省文科前十名衡中占了7个,理科前十名占了6个。衡水中学的官网上,“倾力打造全国高中教育航空母舰”被写进“学校概况”栏目。在gdp常年位处河北省末流的衡水,衡中保持的高升学率几乎是种奇迹,以至于让一所中学成为了一座城市的代名词。一种在当地流行的说法是,“进入衡中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清华北大”。对在高考指挥棒下奋力追逐的孩子们来说,衡中具有巨大的吸引力。

对在高考指挥棒下奋力追逐的孩子们来说,衡水中学具有天然的吸引力(蔡小川 摄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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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老家涿州读初中的三年,刘嘉森已经迈入“优等生”的行列。按照衡水中学“掐尖”的招生惯例,刘嘉森将会是衡水中学的目标之一,但他迟迟没有等来面试通知。那段时间,他的父母一直留心打听消息,“听说高速路口附近的酒店来了一辆衡水牌照的轿车”。摸清招生组的行踪后,夜色中他们带着儿子赶了过去。直到此时,刘嘉森才知道,招生组在前一天就来了,却被当地学校刻意封锁了消息。

此时,招生组的老师已经退房,面试只能在车上进行。刘嘉森后来知道,车上有录音录像设备,所有资料都会上传到衡中本部,由校级领导亲自审阅。在这场匆忙进行的面试中,招生组问了诸如“中考之中你认为谁会取胜”“为什么临近中考结尾成绩会下滑”之类的问题。招生组的老师告诉刘嘉森的母亲,这些问题是为了筛掉那些“成绩好,但心理偏激”的人。

面试进行到中途,车内所有人都被一阵急促的拍打声吓到了。一位同班同学的父亲反复拍打着车窗,央求招生组的老师给个面试机会。在后来的书里,刘嘉森写下了这一幕,他意识到,“教育正在变成漫无尽头的赛道”。即便曾是原来学校的“优等生”,在真正面对机会时,自己依然是个“卑微的追逐者”。

入学之后的第一次摸底考试,刘嘉森是班级第36名、年级第568名。虽然被分到了实验班,但在全年级3000人的总人数中,这个成绩只算得上“二流水准”。他很早就听说过,不少地方上的优秀学生来衡中后,又被退回原籍学校的例子。无处不在的压力容不得他多想,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分钟起,竞争就已经开始。

纪律和效率是这场追逐游戏的核心要义。以吃饭为例,每个班级的用餐时间是15分钟,包括走到食堂、吃饭和返回教室的全部用时。学生会成员会在餐厅通道监督,不允许学生跑步就餐。吃饭时不聊天,每餐可以在三分钟内解决,其间抬头看电视新闻,默记重要信息。刘嘉森在书里写到,学生为了吃得快点,一般会选择盖饭或面条,“吃起来省事”,带刺的鱼、带皮的虾和石榴这种麻烦的食物总是无人问津。

为节约时间,刘嘉森曾21天洗一次澡,利用每星期规定的一小时洗衣和洗澡时间做40道大题和8道小题。在衡中,时间就像牙膏,似乎永远挤不完。高二有段时间,刘嘉森睡觉时不脱衣服和鞋,直到20天之后,全身浮肿、脚底青白才作罢。衡水中学实行封闭管理,每三周放一天假,父母会来看他,一家三口在学校附近的宾馆里住上一晚。这样的团聚日子,也是难得的“不熄灯”夜晚,刘嘉森会通宵学习,第二天直接回校参加周测。高三一年,他刷了8万道题。

衡水中学每年考入清华北大的人常有上百人之多(蔡小川 摄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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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切可能动摇意志、影响学习的事物在衡中都是被严格限制的,包括电子设备、课外书,以及师生情谊。衡水中学的班级分为两大类:实验班和普通班,根据综合成绩每半年到一年调整一次,学生和老师被重组。刘嘉森的高中一共经历了四个班。他告诉本刊记者,自己和当时最好的朋友,三年间一共在校园里见了四面,有时在去食堂的路上,有时是在校办活动上——课间“串班”找人也是不被允许的。

不仅学生之间彼此不太熟,老师也换得勤。“我觉得衡中的考虑可能是想营造那种将不识兵的感觉,不要搞到最后,老师跟同学之间都处出感情,有错也不敢罚了。”衡水中学原则上不接收35岁以上的老师,刘嘉森的第一位班主任当时只有27岁,以“敢拼敢闯”著称于校,走路都是三步并作两步,在一次下楼梯的时候,因为两步并作一步,摔断了腿。在刘嘉森的记忆里,这位老师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,双眼总是布满血丝。

在这个高速运转的空间里,量化的数字才是具体可感的东西。数字分两大类,一类与成绩直接挂钩,例如一串不断变化的学号,一共五位数,前三位是班级,后两位是排名。入学时,刘嘉森拥有的学号是51938,到最后,定格到了53201。另一类数字则为成绩服务,是一套量化打分表,德育、品行、卫生都被纳入打分的范畴——跑操迟到、午休期间说话或者走动等都会被扣分。

尽管规则繁多、束缚重重,但刘嘉森无疑属于较好适应的那种学生,他既没有被退学打回原籍,也从未表现出崩溃或者失控,反而在这场游戏中一路向前,最终通关。孙影是刘嘉森高三时期的同班同学,她告诉本刊记者,在她的记忆里,刘嘉森属于那种有自己想法的尖子生。在一次课堂上,英语老师向全班宣布,刘嘉森主动找到他,提出若成绩稳定在前十,就不再交英语错题本。

《青春派》剧照

2015年高考成绩放榜后,刘嘉森在父母的陪同下,买了人生的第一部手机。“看着满柜台的智能大屏,脑子里的手机还是带键盘的,恍如隔世。”在一篇回忆文章里他写道,“世界变了,我,也变了。但这一次,我跑赢了世界。”

冲击?

高考结束后不久,刘嘉森做过一个梦。在一间教室的讲台前,一台电视开着,正在播放晚间新闻,女播音员坐在蓝色背景板前——这是刘嘉森经历过无数遍的画面,在衡水中学,每天晚上学生们会看一段20分钟的录播新闻。在梦里,刘嘉森看到一条滚动字幕,上面写着,“本次高考成绩作废,所有同学重新入学复读”。他从梦中惊醒,恐惧久久未能退去。

刘嘉森不想再多经历哪怕一天的高中生活。在衡中时,老师们不断强调大学的美好。大学像是一个终点,所有的反常、鸡血,对很多人来说,可能还会有煎熬,都将在那里终结。他们很少被告知,大学也是个起点,通向衡中之外的广阔空间——一个只靠刷题无法通关的世界。

到北大后,刘嘉森一度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“衡中模式”。选专业时,抱着对文学和写作的热爱,他选择了北大中文系。开学季的“百团大战”中,刘嘉森一口气报了8个社团,从科幻社、推理社、山鹰社(爬山),到车协、广播社、动漫社、爱心社、垒球社,“有点兴趣的全都选了”。

社团成员见面介绍时,轮到自己,刘嘉森站起来说了一句:“我叫刘嘉森,衡水中学文科状元。”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骄傲感,“这种骄傲感是一种对自身努力的认可。我比你们刷了更多的题,然后我拿到了衡水中学第一名,河北省第二名,我好开心”。

但很快,刘嘉森发现自己“似乎又回到了衡中”,不同的是,在衡水中学,竞争的规则是单一的、透明的,成绩是衡量一切的尺度,但在北大,竞争是全方位的,规则变得模糊且难以捉摸。因为发现身边同学多才多艺,他自学国际象棋,选高尔夫球课,“人家好多年的精神生活,我这一会儿也就学会了”。

当时他不太清楚绩点在未来能发挥什么作用,周围人却都在刷,方式之一就是把学科论文写得非常长。他告诉本刊记者,自己曾把一门《现代文学史》的课程论文写到了1.5万字以上,而老师的要求是3000字。“因为班里几个学生都在比着写,虽然付出了很多精力,但那篇论文的水准特别低。”刘嘉森附近宿舍的一个同学,因为期末季备考,连续十几天里每天只睡两个小时,最终病倒被送进了医院。

图|视觉中国

在刘嘉森的讲述里,是北京的房价让他认清了现实。他曾以为,北大学生毕业后能在这座城市拥有一套安身立命的房子,是件理所当然的事。但在北京房价疯涨的2015年,他因好奇查了一下北大附近的小区,却发现上世纪90年代的“老破小”已经卖到十几万元一平。刘嘉森将此解释为自己人生转向的关键时刻。“我正在埋头认真努力学习,突然就从买得起房的人变成了买不起房的人。”他对本刊记者形容,那种感觉就像是,“我个人的努力让我上升了0.1米,然后时代的大浪把我拍下了万丈深渊”。

很难得知,这种对房子的执着源于何处,并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着刘嘉森。但孙影记得,大三那年,两人曾短暂地谈过恋爱,当时,刘嘉森跟她谈过房子问题,大意是两人都来自普通家庭,是否能共同承担起北京一套房子的首付,那时的孙影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。

刘嘉森决定“躺平”,放弃“内卷”。他开始只选自己喜欢的课程,比如哲学,试图从中觅得宁静,找到让自己“喜欢睡在大街上”的感觉。大一时,他的所有科目都考90分以上,到大三,三分之二的科目没上70分。他曾在北大学生会做过监察部副部长,到大二,他在部长的竞选演讲开始前退出了竞争。开学时加入的8个社团,后来因为失去兴趣,绝大部分活动他也都不再参加。

“我从衡中走出来,本以为回到了正常的世界,却发现世界未必正常。我似乎进入了更大的衡中。这个世界、这个社会就是一个放大版的衡中,竞争的焦灼感蔓延在所有青年迷茫的脸上??于是我还没喘口气,就再一次被大学里的竞争趋势裹挟着向前,左冲右突地寻找人生航向。”在《心的力量》一书中,刘嘉森写道,“时至今日我也不敢说自己克服了迷茫,因为这份迷茫是属于一代人的。”

两个世界?

在学校“躺平”的同时,刘嘉森校园之外的演讲日程也越来越密集。

演讲是从大二开始的。大一时,一家教辅公司收购了他的高中复习笔记。项目成功后,这家初创企业想找人到各地高中演讲,推广产品,同时帮企业建立初步的形象,笔记的主人刘嘉森成了最佳人选。那时他正在不断经受新环境带来的冲击,面对找上门的机会——回到曾给自己带来荣耀的领地“发挥余热”,还可以“赚点生活费”,他答应了。

第一场演讲在江西省上饶市德兴县。演讲之前,刘嘉森和老板找到当地一家书店的老板咨询意见,对方喜欢波德莱尔的诗,算是合作伙伴里的文化人。他建议最好提炼出几个关键词,“北大学子”“衡中状元”的标签就这样产生了。“当时傅园慧说出的‘洪荒之力’比较火,所以第一场就叫凝聚洪荒之力,传递北大精神。”刘嘉森说,后来“洪荒之力这个词不太热了,就换成了‘相信榜样的力量’,虽然中规中矩,但是可以一直用”。

《百万日元的女人们》剧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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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那是2016年的暑假,刘嘉森在家里准备了一个多月,写出了一份2万多字的演讲稿,然后反复练习,模拟演讲时的语气和手势。但是一到台上,面对眼前装满了整个大礼堂的学生,他还是慌了。后来,他用鲁迅《高老夫子》里的上课段落来描述当时的场景,一抬头,“只看见半屋子都是蓬蓬松松的头发”,赶紧又低头。两个小时的稿子不到一个小时就念完了。演讲结束后,校长告诉他“讲得不错”,刘嘉森又被无缝连接安排了另外两场演讲。

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。刘嘉森和公司签下了一年的合同。演讲的学校都由当地合作的书店联系,周五出发,周日或周一上午再赶回学校,一趟连续讲七八场。大二和大三两年,刘嘉森分别演讲了180场和240场,跑遍了全国大部分省份。他的生活重心逐渐转向演讲,大学室友曾见过他在宿舍里练习。

第80场演讲是在广东省茂名市的一所高中,3000多人聚集在操场上,算是一次难得的“大场子”。这次,刘嘉森在那份已经被反复修改十几次的演讲稿结尾处,加入了北大清华抢人的段子。那是高考正式放榜前,他先后接到北大和清华招生处老师打来的电话,通过“心理战术”,他诈出了自己的成绩和排名。故事讲完,台下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,久久没有停息。“这就是搞成了”,之后的演讲中,这个桥段成为固定节目。

后来,他在演讲时表现得越来越驾轻就熟,不再使用讲稿,也可以始终保持与听讲者眼神交流。抛出一个段子后,他会恰到好处地停顿,等待台下响起笑声和掌声。

《演讲辩论社》剧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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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对一个刚升大二的学生来说,除了超越同龄人的社会阅历,“赚到钱”才是更实在的收获。第一笔工资到手后,刘嘉森花3000块钱买了件杰克琼斯牌的外套,还曾一口气网购过10件衣服,不合适的就塞到柜子里,懒得退换。在此之前,他能把一件外套穿8年,从绿色穿成黑色。当时,他的腰有点问题,就上网买了一把老板椅,被室友汇文笑话了很久,他也因此得到了一个称号——“刘总”。

疯狂消费一年多后,刘嘉森就兴味索然了。虽然仍然对买不起房耿耿于怀,但他后来反思,自己本质上可能并不是个爱享受物质的人。孙影记得,大三的某一天,她去刘嘉森的宿舍,打开柜子,发现里面几乎堆满了书——大部分是演讲时书店老板送的,衣服只有两三件,这让她感到吃惊。

相比之下,演讲带来的精神愉悦似乎更持久。刘嘉森一直记得在山西太谷中学的那场演讲,听众一共6000多人。演讲结束后,同学们一窝蜂地“扑到台上”,要求合影、签名。现场维持秩序的老师们有些惊慌,大喊着维持秩序,但人流挡也挡不住。最后排成了一个近千人的长队,一直签到了晚上八九点,夜色已完全笼罩了操场。

刘嘉森几乎没有对身边的人讲过这些经历。在汇文的记忆里,当时的刘嘉森在系里并不突出,“在北大,成为一个突出的人也很难”。校园之外,那些听过他演讲的高中生里,有人喜欢叫他“嘉森学长”,或者“嘉森男神”。太谷中学的那次演讲后,刘嘉森在微博上看到,有同学发了现场照片,评论“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,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”。坐在略显简陋的办公室里,他露出笑容,“这么一句,让我感觉自己挺被认可的”。

演讲赶场途中,汽车时常会穿越旷野,可能是一片平原,或者一片沙漠。他会偶尔下车,面对景色安静地坐一会儿,不看手机,也不再看书。有时,他感觉眼前不是空的,而是坐满了人,大家都在听自己讲话,就像“把灵魂分享了出去”。

机会?

刘嘉森曾经问过孙影,自己不断重复的演讲,是不是躲在过去的荣光里?汇文告诉本刊记者,刘嘉森也和他讨论过类似的困惑,大意是演讲是否能当成一个职业,干一辈子?没人能给出准确答案。

现在回头来看,至少在刚踏上演讲之路时,刘嘉森还考虑过做其他尝试,比如更主流的选择——考研,搞学术。但在中国最顶尖的大学,他说自己对科研的想象,“被学长们的亲身经历打碎了”。一个比他大几岁的生物系学长,读博,很长一段时间都睡在实验室,夜里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起来看一下实验进展。这样熬了四五年,最后什么也没做出来,学位拿不到,就业更是遥遥无期。后来,只好出国重读。最后,他总结原因,“时代已经变了”。

刘嘉森尝试过其他工作,毕业前他去了一家投资机构,创始人也是北大的毕业生。在这里,刘嘉森负责孵化项目,或者负责把钱投出去。但他发现,自己既对投资行业没信心,又无法接受公司的狼性文化,干了几个月就离开了。

图|视觉中国

汇文告诉本刊,本科毕业后,宿舍里的4个人,一个转去读了数学系硕士,现在正在美国的某所大学里申请博士,另一个继续读中 士,汇文自己也转了专业,刘嘉森加入了一直合作的公司。

公司专门为刘嘉森在天津成立了一个团队,力图把他打造成线上的网红学霸。在短视频的风口中,学霸ip是门槛较高的一种。但对有丰富演讲经验的刘嘉森来说,他几乎无缝切换到这条快车道上。

韩帅在2021年初入职刘嘉森的团队,负责拍摄和运营工作。他告诉本刊记者,2021年初,他们把刘嘉森演讲时北大清华抢人的段子发到了平台上,一晚上账号涨粉130万。仅仅两个月,刘嘉森的全平台账号加在一起已经有了500万以上的粉丝。流量做起来后,他开始在直播中卖书。

韩帅与很多主播有过合作,刘嘉森是他最佩服的一个,“他读的书真多”。在他眼里,刘嘉森还有一个更难得的特质——能准确捕捉到用户的需求。他记得刘嘉森在直播时,总会鼓励“妈妈粉”们让孩子多读些名著,考试可能会考,但他也清楚很多初中生没有课外阅读时间。“他就说,这本书可以直接帮助孩子们去背知识点,这些妈妈看后就哐哐开始下单了。”

线上出圈后,关于刘嘉森的争议开始多了起来。2021年3月,刘嘉森刚刚登上微博热搜不久,那时他对自己在一篇报道里被描述成为钱演讲颇为不满。“我们毕业于衡中,但我们没有成为书呆子,而是灵活地运用知识解决着各种问题;我们没有偏激厌世,而是热爱生活、热爱祖国;我们不会打高尔夫、跳芭蕾舞,却在具体的岗位上做工作,平凡而快乐地奋斗着。”他在一篇回应文章中写道。和本刊记者见面时,他拒绝了记者参观办公室的请求,采访最终在一家咖啡馆里进行。

一年以后,我们第二次见面约在他的办公室里,刘嘉森明显放开了不少。这一年,他的新书出版,卖出了十余万本,成为一名畅销书作家。他说自己依然买不起房,但和大学时相比,他不再抱怨:“房价涨上去就涨上去,它就是一个资产,上涨是很正常的事情”;“先把脑子里所有的旧观念、固有的成见消除掉”。他告诉本刊记者,自己正在重新学习基础理化知识。“我为什么想学这些东西?因为1+1=2,在数学里是绝对的,在物理中,这个世界由原子构成,这个也是绝对的。”他试图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里,找到确定性。

刘嘉森和天津团队的同事们,他们的工作内容以新媒体方向为主,这个办公室也是他生活的地方(于楚众 摄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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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嘉森希望从书里找到关于时代的答案,他说自己在读《资本论》,以便追本溯源,从400年前世界上第一家公司和第一家股市在英格兰的诞生中,找到今日世界的逻辑。在演讲里,刘嘉森开始给学生们讲一些更实用的“真话”。学生们询问选专业的事情,他会告诉对方,“如果你是文科生,选择法学、中文和师范比较好,如果你是理科,选择金融或者计算机比较好,尤其是计算机,尽量不要选择传统工科。我没有特指哪一个,我觉得所有的传统工科尽量都不要选”。

比起过去,他似乎找到了自己思维逻辑的闭环,来与他一直抱怨的时代和解,尽管那意味着一个正在封闭的精神世界。就像在物理世界,他的空间也在不断缩小——工作之外,他很少和人聊天,毕业以后来到天津两年多,认识的也只是身边的同事。今年,公司搬到了天津市西青区的一个科技园里,办公室面积大了不少。刘嘉森单独辟出一间,吃住都在里面,平时就关起门来在小隔间里独自工作。下班后,整个办公大楼空荡无人,只有他还在。

在刘嘉森办公室门口的一面墙上,贴着《初中英语八种时态一览表》《初中文言文实词虚词汇总表》等表格——2021年以来,他的业务范围从高中扩展到初中和小学。去年做直播,他发现提问的大都是中小学生家长,不是针对具体问题的,而是一种普遍的焦虑,最常见的问题是:“我家孩子不愿意学习怎么办?”他开始写一本针对小学生的书,书名就叫《49天成为小学霸》。

(本文刊发于三联数字刊2022年第14期 参考书目:《心的力量》,刘嘉森著,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;文中孙影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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